在世界各地的课堂上，与社会隔绝的学生正面临着重大的学术和社会情感挑战。这一现象不仅让家长和老师深感忧虑，也让政策制定者十分担忧，因为长期的孤立状态可能会削弱学生的劳动力市场前景。为了打破这一困境，许多教师尝试将孤立的学生与受欢迎的同龄人结对，作为同桌或学习伙伴，期望通过这种方式激发他们的积极社交互动。然而，实践的结果却喜忧参半：一部分学生在这种安排下取得了明显进步，而另一部分学生却变得更加孤立和不投入。这些截然不同的结果引发了一个关键问题：哪些同伴配对才能真正产生积极效果？
配对效果难以预测的原因主要有两点：（1）与受欢迎的同龄人结对可能促进学生间的友谊和社会融，但也可能引发学生的不足感和有害的社会比较，损害他们的自尊和社会情感成长。（2）同桌安排的变化不仅影响结对的学生，还会改变整个课堂的互动网络，产生连锁反应，影响所有学生的行为和情感。
为解决这一问题，哥伦比亚大学的帕拉什·巴尔加瓦（Palaash Bhargava）博士在印度13个城市的381个教室，针对12,842名3至9年级的学生，执行了一项双阶段随机同桌配对干预研究。他依据学生的人气分数，将学生分为低、中、高三个受欢迎程度等级，并进行了以下实验（如下图所示）：
（1）个人层面：随机安排低受欢迎程度的学生与同样孤立的同龄人或高人气同龄人配对，观察他们的心理与行为反应。
（2）课堂层面：调整孤立与受欢迎学生配对的比例，评估这一变革对社会动态的深远影响。
研究发现，在课堂上，相较于与受欢迎同龄人配对的模式，其他孤立学生之间配对的学生在多个核心指标上实现了更为突出的进步。具体而言，在这些由低人气学生相互配对的组合中，学生们的社会融合程度有了显著提升，他们不仅提名了更多的同学作为朋友，而且与教师的互动也变得更加积极和频繁。此外，这些学生在乐观情绪的展现、竞争力的提升以及努力工作的意愿方面也表现出了积极的增强。这些正面效应是极其显著的；基于具体技能的考量，将孤立的学生相互配对，成功地将低受欢迎程度学生与中等受欢迎程度学生之间的基线社交技能差距缩小了10%-60%的幅度。
Palaash博士指出，这些显著的改善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归因于避免了负面的社会比较。当与世隔绝的学生相互配对时，他们并未经历与受欢迎同桌相比时常见的那种自卑感或不足感。这种心理层面的积极变化进一步提升了他们对自我价值的认同，从而激励他们更加努力地学习和参与社交活动，以期从课堂环境中获得更多的积极反馈和成长机会。
然而，当Palaash博士从课堂层面的角度进行考察时，却发现了不同的模式。在孤立-受欢迎配对比例较高的教室环境中，整体的社会整合度呈现出显著的增强态势。在这些教室里，被孤立的学生不仅收获了更多的友谊提名，而且他们与中等人气学生之间的社交差距也显著缩小了大约50%。这一显著变化揭示出，受欢迎的学生通过与孤立的同龄人进行互动，提升了与不太受欢迎学生建立联系的社会价值，这种正面效应在整个课堂上产生了连锁反应，极大地促进了整个班级的社会融合和团结。Palaash博士发现，尽管课堂层面的社会凝聚力有所增加，但这种增强并未转化为孤立学生社会情感技能的实质性改善。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似乎在于，低人气与高人气学生配对时产生的负面情绪持续存在，这种情绪的存在抵消了更广泛社会关系所带来的潜在好处。
这些发现为教育工作者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决策挑战。将孤立的学生相互配对，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他们的社会情感技能和幸福感，但这一做法却以牺牲课堂范围内的整体社会福利为代价。相反，如果将孤立的学生与受欢迎的同龄人混合在一起，虽然可以促进课堂的整体凝聚力，但也可能导致一些孤立学生的负面情绪进一步加剧。
面对这一挑战，Palaash博士认为，教师需要仔细权衡不同的策略。他们可以选择一种策略，即通过将低人气学生相互作为同桌配对，来平等地改善所有低人气学生的学习成绩和社会情感技能；然而，这种方法将放弃由低-高人气配对所产生的积极的课堂外部效应。或者，教师可以采取另一种策略，即将大多数低人气学生与高人气的同桌进行匹配，同时将其余的低人气学生相互配对。这种策略将能够充分利用整个课堂凝聚力提升的好处，同时以牺牲那些与高人气学生配对、但可能受到负面情绪影响的低人气学生为代价，来显著改善少数低人气学生（即那些相互匹配的学生）的学习成绩和社会情感技能。
从政策制定的视角来看，Palaash博士的这些发现为我们提供了深入理解同伴干预在现实世界中难以扩展的宝贵洞见。许多关于同伴效应的研究往往局限于课堂内部的变化，却忽视了在扩大干预规模时所出现的更为广泛的均衡效应。座位安排，这一看似简单的后勤细节，实则深刻地塑造了课堂的社会结构，并对学生的学业成绩和社会情感成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教育实践中，教育工作者和政策制定者常常忽视了这一点，而仅仅将座位安排视为一种管理手段。Palaash博士的研究却证明了，通过精心校准的方式为孤立的学生改变同桌，可以在不增加额外成本的情况下显著改善他们的学习成绩。
因此，要设计可扩展的同伴干预措施，我们必须超越课堂内部的视角，考虑更广泛的社会互动、环境变化以及激励变化。许多成功的课堂内干预措施在尝试扩展到更大范围时，往往因为忽视了这些更广泛的均衡效应而遭遇失败。随着教育工作者和政策制定者致力于创造支持性的学习环境，了解这些动态变化变得至关重要。这不仅有助于我们发展出更加有效和公平的课堂实践，还能够促进学生在学业和社会情感方面的全面发展。
更多信息请参阅：
编译自：世界银行博客，2024-12-02
编译者：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 李滢滢